拄着弯刀跃跃欲试地问:“若是我们被发现露馅了呢?”
李嗣业的声音冷得像块铁:“如果被发现,我们就提前动手,冲去草料场,取出武器,煽动裹挟牧民,直取城东门,这是唯一的目标,也是唯一希望,就算死剩下最后一人,也要把城门打开。”
他环视众兵卒,他们的眼里毫无犹豫躲闪之色,前日夜里作出决定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热血报国也罢,功勋富贵险中求也好,不论动机,同样值得推崇歌颂。
“按照突骑施人的活动规律,如若我唐军迟迟未攻到城下,我们明日是不是还要押送青壮到城外割草?”
“没错。”吉萨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大家趁夜休息,明日清晨还按照惯例,前往草料场,押送牧民们出城割草,直至我军攻城开始,然后相机行事。”
他们吹熄了墙上的油灯,按照规矩轮流值夜睡觉,两人拄刀站立,其余人并排在羊毡上躺下,虽然身在敌营中精神高度紧张,但疲惫的他们很快发出了鼾声。
段秀实他们遭遇到的情况要严峻的多,今夜天黑,他们戴着草做的尖顶帽,幞头藏在里面。但明日清晨再以这般装束出去劳作,必然会被突骑施人认出来。
虽然相貌不能够改变,但发型还是可以改变的,唐人与突厥、粟特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绾发戴幞头,一个辫发扎草绳。作为突厥的依附者,他们遗传了突厥传统,长发结多束辫子垂在脑后。
在漆黑的地窝子里,段秀实等人解下了幞头,摸索着栓在腰间。他们把绾在头顶的长发解下,开始摸索着编织辫子,周围的牧民也帮助他们编结。
黎明时分,在酒肆中喝醉的几个老兵卒摇摇晃晃回到草料场,他们抬头看了看天色后,取出钥匙下到地窝子里,打开锁链拉开了木栅门。
“狗碎们!别懒着了,赶紧起来切草,打水,今天还有几万头牲口等着吃喝呢!”
牧民们低着头从地窝子里鱼贯而出,老兵们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在意其中是否有生面孔,就好像放羊人从来不注意自己的羊长什么样子。
此刻天色不过微醺,段秀实和众人来到草料场的西端,开始分工打水,切草,然后抱着切碎的草,把十来丈长的草料槽填满,把一个个水槽倒满。
等到天光大亮,李嗣业等人还在沉睡,已经有牧民们赶着牦牛和羊群来喂食,也有被强迫为奴的牧民牵着军官的马来,等再过些时候,许多黑姓突骑施族人及士兵,牵着各自的马来喂料。此时整个草料场显得比集市还要繁忙,牧民青壮们也进入最紧张的强度劳作中,几十人轮流上阵切草,铡刀上下开合,身上汗流浃背,如此供应这些大胃口的畜生,简直能把人给累死。
草料场是沦为军奴的本地牧民们最卑贱,最差的去处。养牛羊的牧民只需要看照好牲畜,负责剪羊毛,宰杀给黑姓突骑施军爷们送去。养马的牧民只需要洗刷马鬃,给主人把马照料好。他们这些供应饲料的,却生生要把体力熬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