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应的程千里将军,李嗣业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整日处于清醒和昏迷的边缘。
龟兹派来的医官守在担架旁边,摸了摸他的脉搏之后,皱起眉头细细思量。
燕小四凑上去紧张地问道:“医官,我家将军如何。”
“不好说呐,”医官犹疑地说道:“眼下李将军高烧不退,唯一的办法就是补充水分,我再给他配一些清体内火毒的药,熬着喝了配以辅助。按理说他的伤已经结痂,没有化脓现象,这烧来得可真是诡异。”
程千里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忙问道:“怕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吧,是不是该做点儿法事驱驱邪?”
医官捻着胡须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李将军从外表一观便可见满身杀伐之气,有什么邪祟敢近他的身?”
抬着他的担架后来换成了马车,整日昏沉沉躺在车中无法分辨到了何处,但时辰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高烧发作有一定的时间节律,五更寅时温度就会降下来,直至上午时分就会恢复清醒,还可以掀开帘幕与车夫谈话,询问一下归途的路程,但一到下午申时以后,就会再度烧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昏昏沉沉。
这种情况持续到进入龟兹城中,高烧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让他很是庆幸,脑子没有被烧傻,更没有英年早逝,已经是万幸了。
半个月后,他的身体有所好转,可以强撑着身体在都护府的院子里散步转圈。
燕小四从侧院走进来,看到李嗣业后慌忙跑过来搀扶:“将军,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转,应该卧床休息才是。”
李嗣业摆了摆手道:“总躺着也不好,还是要多晒晒太阳。”
“晒太阳当然好,我给你搬个胡床过来。”
李嗣业背负双手点了点头,燕小四从屋里将胡床搬出来,扶着他坐下,自己则蹲在了台阶上。
他扭头问道:“藤牧的骨灰带回来了吗?”
“嗯,我在龟兹找人给他做了个木盒子,等我们回长安的时候就可以带着。”
“他一个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大唐不容易,还是落叶归根的好。”李嗣业自言自语说道:“我这条七尺之躯,也差点儿交代到战场上,也幸亏枚儿和十二娘不在龟兹,不然她们知道,不知道要心焦成什么样子。等伤好以后去了疏勒,你嘴巴严实点儿,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燕小四突然噤声了,神情尴尬地紧抿着嘴唇,李嗣业扭头看到他的异样,顿时泄了气问道:“疏勒城离拨换城那么远她们都能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也不是如何做到。”燕小四低声道:“路过拨换城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我担心你撑不下去,所以就派了个亲兵去传信,至少得让她们来见你一面……”
“是见最后一面么?”在这件事情上李嗣业没什么好指摘的,至少站在当时的角度看,完全正确。
“那她们什么时候到?最好迟点儿过来,等我身体完全好,壮实地站在她们面前,也就不会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