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大祁骐骥院,云层堆叠之势减弱,日光自缝隙间蹿出打在马场黄沙之上。
三马并排,浅黑在最内圈,深黑次之,最外侧是金黄——
马蹄踢跶,跃跃欲试,其中又以最内圈浅黑高马最为亢奋。
“竞先生可笃定了要使这盗俪?”隔着中道的纪齐,沈疾沉吟,偏头再问。
“方才大人也说了,飒露紫性烈闻名于世,我尚能驾驭,这盗俪估摸也越不过它去。加上院中教习已驯服其多年,该当无碍。”她也偏头,报以一笑,
“我与烈性马最为投缘,大人放心便是。且此次切磋完全是庭歌坚持,纵有意外,绝对与大人与纪公子无涉。此一项,院使大人同两位教习也都听见了,皆可作证。”
院使大人笑意难为,一脸眉眼弯弯硬是挤不出来:
再是能驾驭,再是不担责,真出了事,无论大小轻重,骐骥院还不是得惹一身骚?
竞庭歌一个他国使臣,还是女子,跑这儿来赛什么马?
沈大人又为何要答应?
实力悬殊,让里数相较,有什么意义吗?
他未参与方才四人对谈,想不到有个词叫做“一时之气”。而院使始终是院使,何大人眉眼弯不出,嘴角还勉强扯得动:
“是。我等都听见了。还请先生格外当心。”
竞庭歌微微一笑,坐正身子,目光笔直投向面前跑道,“说好了骑手精神,大人须得全力以赴,可不要留手啊。”
“自然。”沈疾亦止了最后一丝犹豫,看向院使道:“那便开始吧。”
令下蹄声起。
便见那盗俪一个大跨步弹出,四蹄入风,浅黑鬃毛随骤然搅动的气流腾空而起——
马蹄过处,烟尘翻飞,而竞庭歌身上绛红斗篷已卸,一身明紫与浅黑高马奔袭于风沙之中,影影绰绰,至柔至烈,迅速在宽阔跑道上划出一道紫黑晕染的弧线。
“姿势不错。”沈疾道。
“习惯也好。”纪齐目不转睛。
“蔚宫教习,名不虚传。”沈疾再道。
“怕是蔚君陛下手笔。”纪齐语声幽幽。
沈疾眉心微动,却不再言,因为以骐骥院中众马速度,跑完三里路不过几句话功夫,便见竞庭歌距离旗帜所在处已不到半里——
“走。”
一声低语,既沉且浑,纪齐会意,策马扬鞭。但见一黄一黑两匹高马如离箭之弦,倏忽跃入空中带起烟尘弥漫。初时并行,第一个转弯之后外圈黄驹骤然领先;进入直道,黄驹与追风距离不变,而两匹马都以绝对碾压之速度无限逼近最前的盗俪。
第二个转弯过,黄驹与追风距离再次拉开,而浅黑盗俪已过第三道弯。
很近了。沈疾凝神,保持速度,冷冽秋风刮过面庞耳侧摩擦出浴血般的快感。
竞庭歌也自沉浸在此空旷而锋利的快感之中。而身下盗俪逆风疾驰,节奏渐渐不稳,似乎开始不安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