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操的说明之下,卫雄终于明白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震惊、喜悦和羞惭情绪,几乎令得这条大汉手足无措了。如果叔父所说不错的话,原来那些令自己忧惧多日的难题已然尽数消失?那些令濡源的晋人流民们应付维艰的强大敌人,竟然就在眼前青年的手中灰飞烟灭了?可是……这青年如此轻车简从的姿态,怎么也不像是一位威凌北疆的统帅啊。
这……这都是是怎么回事?大晋这些年来分明已有末世衰败之象,何时变得如此强盛?难道我身居草原多年,竟然不知道外界天翻地覆了么?又或者,那些不堪忍受大晋昏庸之政而逃亡到草原上的晋人都疯了?
千百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旋转,卫雄只觉得晕晕乎乎,甚至没有注意到卫操有些疾言厉色地令他向陆遥赔罪。倒是陆遥狠狠地瞪了一眼犹自挤眉弄眼的何云,笑着安慰卫雄道:“能够将周边局势想得如此周全,足见世远兄思虑深远,非仅是德元公所称的勇将而已。实在是因为我们来得急了些,未曾及时遣人通报军情,还请世远兄莫要见怪。”
陆遥如此客气,越发令卫雄感到歉然。他原不是擅长言语之人,适才那番询问,完全出于内心深处纠结多日的忧虑罢了。既然事实证明自己的担忧全属无稽,他便不再多言,向陆遥深深低头致意之后,一手牵起陆遥的马缰,将要向营垒内行去。
陆遥哪里会由得这位卫氏宗族中首屈一指的大将牵马。他连忙抢前一步,将缰绳挽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谦下之至,虽然并非做作,但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代地地广人稀,在胡族多年肆虐之后,尚存的晋人不过数千户而已。陆遥担任代郡太守后,兵力扩充极快,但受限于代郡晋人数量太少,施政常感不便。因而,此番他北上作战,聚集在濡源的晋人流民便是最主要目的。若能将这数万名晋人掌握在自己手中,足以稳固整片代地三郡的局势,如他此前所期盼的那样,齐桓、晋文之业可期也。
然而自并州辗转幽州、再到北疆草原的所见所闻,使陆遥有了新的认识。他预料到,纵然以击破段部鲜卑的大军、全踞坝上草原的威势,想要彻底收服这身处异乡数十载的流民们,也并非易事。
武皇帝的治世之后,大晋朝廷在一群昏君佞臣的尽情挥洒下,迅速陷入到仿佛汉末的可怕乱局。从辽海到大漠的万里北疆上,到处都是官员苛暴骄奢、高门肆意妄为的景象。百姓们被无休止的虐待逼迫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这才会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地逃亡草原,只求一条生路。
北疆草原上的这些流民中,倒有相当部分是因为不堪忍受朝廷的昏聩统治,主动逃入鲜卑辖地的。在这些百姓眼中,大晋朝廷和官员,便犹如洪水猛兽,万不可接近。而鲜卑人统治下的生活固然谈不上尊严和安全,却远远强似在大晋治下朝不保夕的日子。在彼辈的宣扬下,连流民首领如卫雄也受其强烈影响,下意识地对朝廷表示出相当的排斥。卫操在陆遥出兵濡源前,亦曾在谈话中表示出丝毫无求于朝廷的淡漠态度。这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