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笑了笑,谦虚地道:“我不过是马贼出身,见识有限。想到要与大晋再次开战,虽无疑虑,毕竟有几分紧张。”
陈*元达呵呵一笑,走了几步,又道:“其实无须疑虑,更无须紧张。大晋必亡,眼下不过是昏君残朝的垂死挣扎罢了。”
“哦?陈公,何以见得?”石勒问道。
陈*元达脚下疾走,面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突然问道:“石君侯可知道孔夫子?”
石勒虽然出身卑贱、不识之无,却极其好学,戎马倥惚的间隙里,也颇曾招些文人为自己诵读经典,故而立即点头道:“那是春秋时的大学者孔丘,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正是。”陈*元达道:“《论语》中记载: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后世宣讲儒家经典,纵使千言万语,也绕不过一个忠字。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尊的其实也无非一个忠字。君王以仁礼牧养群臣,臣子则对君主誓以忠诚,这就是儒者所向往的君君臣臣之理。正因为服膺儒术、尚忠敬之道,两汉才得以传承四百年。直到桓、灵末世,还有党人舍生取义、匡扶天下。此乃儒者浩然正气所至也。”
“大晋则与前代不同,以孝立国,尚玄轻儒,此是为何?只因大晋宣皇帝司马懿受曹魏文帝、明帝两代托孤重任,位极人臣,然而自宣帝以下父子三人皆欺辱孤儿寡母、窃夺神器,其奸佞虽操莽不及也。大晋如此立国,安敢宣扬君臣之理?故而只能退求其次,大肆宣扬孝道,又以矜高浮诞的玄道来压制儒术。”
“原来如此。”石勒若有所思:“但这和大晋必亡……有何联系?”
陈*元达叹道:“儒学不彰,则世风败坏、人心沦丧。吾观大晋,宗室诸王野心勃勃,觊觎大位;朝堂衮衮诸公蝇营苟且,只擅于压榨百姓;将士唯求苟全性命,全无为国效死之心;门阀世家与时推迁,只谋一家一姓的利益……这样的王朝亘古以来未有,其国祚若绵延长久,是无天理也。故而,自汉王起兵以来,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
石勒摇头:“未必尽是如此……如晋阳刘刺史,就不愧是大晋柱石。其部下也多有忠臣良将。”
晋阳大战的失败,对匈奴汉国来说是巨大的耻辱。石勒毫无顾忌地如此一说,陈*元达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他仔仔细细地看看石勒,才确定他只是信口而言,并非有意讥讽。顿了顿,陈*元达微微颔首道:“石君侯所言不错,大晋虽得国不正,但毕竟据有天下数十载,士民亿兆;其文臣武将之中,终有英杰出。然而如刘琨之辈,究竟能有多少呢?石君侯也曾纵横大河南北,足迹遍及冀、兖、豫、司等大州,以石君侯所见所闻,可曾见过第二个刘琨?”
说着,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一个颟顸的新蔡王所作所为,便是十个刘琨也难以弥补。而大晋君臣中的奸佞小人、无能之辈……岂止以百千万计?这百千万人仿佛百千万只虫蚁,在他们啮咬之下,大晋虽然看似庞然大物,其实早就已经腐朽,就如眼前这扇木门……”
说到这里,众人才发现这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