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斥候禀报:“雷续之所部行程已经过半,现已扎营。因为他们在营地周边广遣探马侦骑,游走范围远及三十里以外,我方斥候无法靠近。”
“你来看,他们扎营的位置是不是在这里?”吕蒙问道。
那斥候连忙上前来,在高悬的舆图上找了找,最后在某个位置伸指一点。
“好。你下去吧。”吕蒙挥退斥候,再看了看舆图。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确认的,当雷远率军从公安城出发以后,双方就进入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阶段,总要有一场真正的决战,
从舆图上可以看得清楚,南郡江南地的范围内,河流湖泊分布十分广泛。北部的大江和南部的洈水、油水间,还夹杂着绵延的莽林和沼泽。因为几乎每年江水都会泛滥,所以莽林有时化为湖泊,湖泊慢慢干涸又成为沼泽,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着。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铺开行军作战的区域,是很有限的。而决战的战场,也不过只有这么三五个选择。
既然今日他们扎营在此,那么明日己方适合发起突袭的位置,就在……吕蒙的手指沿着道路左右挪移,他凝视着舆图,想象着这片区域的地形,也想象着明日的战斗情形。
只是……明日这一场,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吕蒙不由自主地觑了眼坐在营帐上首的程普。
这位广受尊重的宿将垂眼冥目,不发一言,吕蒙怀疑自己凑得近些,或许会听到细微的鼾声。
程普所部是第一支渡江的部队,也是第一支被荆州军击溃的部队。眼下这位程老将军身边,除了自家的基本部曲数百人以外,已经调不出任何成建制的战兵。
这场失败,引起了吴侯和周郎的不满,据说此前数日里,吴侯有书信专门送达程普,直斥他疏忽大意,勒令整顿兵马,务必协同吕蒙、甘宁两人奋勇作战。
这样的书信对程普来说,简直几近羞辱,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发一言,摆明了任凭吕蒙、甘宁二将去折腾。
吕蒙本人也不愿折腾。
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在这样的条件下与玄德公正面的对抗。他坚信兵者诡道也,而不是动辄拿手头的全部实力去强行消耗。之所以渡江作战,不过是因为周郎军令所迫罢了。
而自从渡江以来,吕蒙自觉用尽筹谋,可是前后数次交战,都不顺遂。再公安城下与雷远的鏖战,徒然损兵折将;转头去了乐乡,打下了几个小小庄园,夺取的物资对于数千大军来说,真是杯水车薪。而在攻打乐乡县城的过程中,吕蒙得力的部将成当战死城头,更使得所有人都大感沮丧。
吕蒙感觉得到,这样的连续受挫对士气有巨大的影响。老实说,如果不是甘宁一再强调明日作战计划已定,吕蒙厌倦了这种烂仗,早就考虑收兵回江陵去了。
所以现在看来,还抱有强烈战斗愿望的,竟然只有尚未正式参战的甘兴霸一人。
甘兴霸就坐在吕蒙的对面。这名体格雄壮的中年武人颧骨高隆,眉宇冷硬如铁,下颚蓄着半尺长的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