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纷纷洋洋的从天空中洒落,轻吐着白色的雾气,韩冈搓了搓手,抬头看着天空。
阴沉沉的天穹,是一望无垠的素寡的浅灰,死寂、空旷。只有一片片白色雪花覆盖起来的山野,给了暗色调的天地,增添了一些亮色。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四场雪,在韩冈如今每天记录的日记中,他经历的前三场雪,都是细小的雪珠,下了半日便停下来。只有今天从晨起时便下起的雪,才算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对农情有用的降水。
这一场在十月初降下的大雪,对于农耕工作算是个不错的兆头。如果这场雪是个先导,后面的两三个月,继续有雪降下,明年的收获应当不会太差。
前两天,从陇西县传来的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好消息,在他的父亲韩千六和一众主管屯田事务的官吏主持下,眼下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通远军今年的开垦和播种。但比起去年,只增加了一成的田亩数量,对于刚刚开始一年的开荒屯田的工作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挫折。
但韩冈现在没空在意这些,从秦州来的第一批民伕,总计两千八百多人,已经在今天的晚些时候抵达了渭源堡。
又是在冬天接待民伕。去年在罗兀时,韩冈已经积累了不少管理经验,眼下他的手下又有不少能力出色的吏员,而在渭源的随军医院院中,还有十几个精于治疗冻伤和外伤的人才。这让韩冈处理起会让一般官员叫苦不迭的工作来,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简单——有分教‘天子垂衣裳而天下治’,韩冈现在也是抱着胳膊就能把几千民伕都安顿好。
多了三千民伕,营寨之中,一下变得熙熙攘攘。这些从秦州各县被征发起来的壮丁,行走在寒冬腊月的风雪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走路时尚不觉得,可眼下一停下脚步,顿时都变得脸青唇白。如果这样受冻挨饿的情况持续下去,必然是接踵而至的一场传遍营中的大病。
还好韩冈早有准备。一切都事先有所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营寨门口内侧的地方,他排出了一溜三十口大锅。锅下火焰正旺,而锅中水花翻腾。雾腾腾的热气向着周围散发着阵阵肉香。前几日的一场大战,韩冈手上多了不少伤马、死马,足有五六百匹。这些都是上好的精肉,在冬日又不易腐烂,不但让渭源堡的士兵能日日开荤,还连带着可让来到渭源的民伕们也享受不少。
韩冈从渭源堡中挑选出来的兵丁,向着这些从数百里外的家乡被征发而来的民伕,递上了一碗碗暖身用的热汤,还有一块块同样热气腾腾的炊饼。在提供给民伕们的饮食上,韩冈没有打上半点折扣。
奔波一日,他们都已经疲累不堪,几百里路连续赶下来,就算是铁人都开始吃不消了,人人肚饿身疲。他们在路上盯着风雪行进,只盼着到地头后,有口热水喝,发下的干粮能填饱肚子。孰料现在一进营中,便得到了远超他们想象的待遇。端起碗,闻着汤中的马肉香,掌心处传来暖透心头的热量,一阵发自肺腑的感激声,便从民伕们的队伍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