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怨缓缓放低了状纸,目光轻轻抬起,从状纸上方瞟向苏良生。
苏良生一见太守老爷向他看来,马上谗媚地对任怨哈了哈腰,可惜他是人型畜牲,屁股上少了一条狗尾巴可以摇给人。任怨笑了笑,目光极其复杂,可惜苏良生是看不出其中味道来的。
任怨的目光又转向荆言三人,脸色陡地一沉,叱喝道:“尔等素来以庞氏为首,今庞氏所言,与尔等的供词却是大相径庭。公堂之上,不得有半句妄言,尔等若有虚言,现在速速招供,否则,大刑侍候!”
“威~~~武~~~”
任怨一声喝斥,衙役们立即喝起了堂威。
很多人都知道明朝的锦衣卫对大臣用杖刑的时候,其实是有潜规则的。那传谕监刑的太监脚尖儿是内八字还是外八字,通常都意味着皇帝的意思:往死里打!又或者是:网开一面。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暗示,所以有些大臣挨了几十板子,回到家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了。有的也就挨了几板子,当场就一命呜呼,公开的原因是他身体老弱,不堪刑罚,又或者说他是忧愤交加,气怒而绝。
都是宦海浮沉了一辈子的老大人,胸有城府,哪来的那么大脾气?有脾气的时候都是发给旁人睦的。一个个养尊处优,至于身体不堪到那种程度?但……只能这么说,有些规则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讲的。
官场上的潜规则随处可见,处处都是学问,门外汉对此却一无所知。任太守方才这番话,看似在质询三人究竟有无说谎,但他语气中稍稍转一转风向,执笔的书记和站衙的班头就已心中了然了。
于是,堂威喊了起来,书记笔下一转,记述的东西也就有所倾向了。笔尖儿上的东西,同样一件事,不同的描述,给人的印象就是大不相同的,所谓杀人不见血,不过如是。
荆言和李扬、白乾三人都有些发慌,他们一直都是庞妈妈的人,这时庞妈妈否定了他们的供词,任太守这边又是一套貌似公允的问询之言,并没有诱导他们坚持的意思,他们真有些张皇失措了。
庞妈妈见心腹们还没领悟自己的意思,可真的怒了,她冲着荆言三人戟指大骂道:“你们三个啖狗屎的市井奴,啖狗屎的痴汉,啖狗屎的贼獠、啖狗屎的鼠辈,蠢昧无知,真真的只当去啖狗屎……”
任怨听她一口一个“屎”,心里真是腻味的不行,他把惊堂木抓在手中,下意识地想要拍下去,可心中一转念,却又强忍着放下了。
庞妈妈和荆言三人都是证人,原本其中一方不应该对另一方如此言语,最起码这也算是咆哮公堂,可以马上禁止的。但任太守先前一番言语,显然是有所倾向了,执笔书记和站班的班头儿便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李鱼见此模样,隐隐感觉到事态似乎已经在向自己一方倾转了。旁观者清,堂外观审的人中,许多人看的更是清楚。有些特别有眼力件儿的人,已经悄悄撤身走了。
不用看了,被告一方背后站着武都督,原告一方背后本来是站着任太守的。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