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引?
他忙来瞧。
嘉兴帝也看见了,想伸手来拿。他是皇帝,这奏章不该让他看吗?王壑简直胆大包天!然他连跪着尚且不稳,更不要说抢东西了,只好干看着。心中对梁心铭的愤恨更加深一层:什么事这样装神弄鬼?放着他这活生生的皇帝不奏,却给先帝上奏,分明没将他放在眼里。
王壑打开奏章,默念。
这是八月一日那天,梁心铭去西北边关前,特地向嘉兴帝请旨,说此去西北恐引发战事,故要去太庙告祭。这奏章就是那天写的,向先帝请罪,也是辞别。
梁心铭在奏章中道:
她辜负了先帝临终嘱托,如今,她与新帝君臣之间嫌隙日深,已是行到山穷水尽处,却无法破开这局面。
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她感念先帝知遇之恩,虽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然反省一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家被抄家灭族。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思来想去,唯有以身报国。
所以,她要死在疆场上!
这是保全她和嘉兴帝君臣之间情分的唯一办法。若她夫妻的死能让皇上释去心结,并保全王家,也算是死得其所;她也算不辜负先帝临终嘱托,不负忠义。
至于她死后——
人死如灯灭。
恕她无能为力了。
这里,她对先帝满怀歉意,表明她非不愿作为,而是不能为。——看来她已有预感,自己死后,朝堂未必会稳定,天下未必会太平,然她又不能不放手。
孩子长大,总要放手。
以后,就看天意了!
……
随着那熟悉的字迹在眼前移动,王壑感到一颗心沉入无边的深渊。他没有哭喊,没有哽咽,好像还在笑,但泪水却大颗大颗往下滚,掉在金砖地面上。
赵朝宗吓坏了,“哥?”
王壑不理他,等看完,猛转脸盯着嘉兴帝。
嘉兴帝毫不示弱地盯回去。
王壑突然把奏章塞给他,“昏君,你看仔细了!”
嘉兴帝手软,竟没接住。
奏章掉在地上。
赵朝宗拾起来放在他手上。
王壑抬头,脊背挺得笔直,盯着先帝的牌位,悲愤道:“你不欠他的,你欠我的!”
“你不欠先帝,你欠我的!”
“你不欠新帝,你欠我的!”
“你不欠天下人,你欠我!”
“你欠我一个母亲!”
这奏章,夺去他最后的希望。
嘉兴帝已经看完了,不敢信,不肯信,不愿信。他也如王壑一般激动道:“这是阴谋!是阴谋!”
怪不得香炉会倒。
这是梁心铭的阴谋!
王壑倏然回头,右手一把扣住他的脖颈,用力掐紧,咬牙道:“你说什么?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