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武卒军营之内,帷幕垂落,烛光闪烁,赵无恤跪坐在榻上,看着对面的访客开口说道:
“事不谋于暗室,子我今日到访,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那坐于蒲席之上,衣冠得体,仪态端庄,留了两撇八字矢状短须的士人,正是孔子的弟子宰予。他虽然辩才与子贡并称,却最不讨孔子喜欢,被骂做“朽木不可雕也不仁”。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天来自然不是为了和赵无恤讨教学问的,方才先是汇报了一下孔子的伤情,随后又翻检出一些收拾难民,修补墙垣,开仓赈济之类的政务向赵无恤请示,期间多次试图表露自己的才干,但依然没破来此的真实目的。
见赵无恤有点不耐烦了,宰予这才打住了话头。虽然宰予也期望有位求贤若渴的主君主动来招揽他,但眼前的赵无恤已经是身居高位的小司寇、三邑中—无—错—大夫,自然有倨傲的资格。何况方才他又是出迎,又是虚席而待,已经够谦虚了。
凡事过犹不及,宰予觉得自己方才应该已经展现出能力和对中都邑政务的熟悉了,便谦卑地朝无恤行了一礼。
“还有一事要禀报司寇,鲁国之法,邑宰有守邑之责,若是城邑陷落,将会被逮捕问罪;若是被人破了外郭,失散民众户口,则罪减一等,但依然会被立刻撤职。”
“夫子此次只是受了小伤,不足为虑,但事后若是国君和执政追究起此事。夫子的中都宰之职恐怕就要被撤掉。夫子不言,但我作为代管中都事务的弟子。却不得不考虑一二……”
宰予说完朝赵无恤郑重地行了一礼,一副对孔子和孔子之政的前途忧心忡忡的样子。
赵无恤之前已经咨询过佐吏了。的确有这规矩,但鲁国本来就不是成文法国家,除非遇上臧文仲那种“执礼以护公室”,凡事按规矩来办的大司寇,否则一件罪案的判定,还不是由着肉食者心情随便来。
无恤淡淡地说道:“我听闻阳虎已经逃到了灌城,现如今季氏、孟氏为政,孔子乃是大司空和南宫敬叔之师,与行人子服大夫也交好。孟氏自然不会难为他。季氏那边,如今正倚重子路前往阳关劝降叛军,自然也会对孔子礼数有加。中都之事缘由在盗不在官,说不定只是一个轻责,不会骤然被撤职。”
所以说今天宰予前来求助,反倒似多此一举,此事必有蹊跷!
宰予苦笑道:“话虽如此,但司寇恐怕不了解夫子的性情,有过必有责。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等盗患平息,打理好中都后,夫子大概会自行请辞。”
“哦。竟会如此?”
“且不说苦心经营的中都被祸害成了这般模样,就说数日前盗跖亲至,与夫子在城头墙下辩驳。夫子号称闻士,竟然没说过他。颇有些受打击。”
宰予边说边摇头,对此似乎比中都外郭被破更加遗憾。
说到盗跖。无恤在离开鲁城时,曾听柳下季详细地说起过他的这位的庶弟。
柳下跖的身世和叔孙氏的竖牛类似,原本是柳下大夫和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