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商厦、楼房都扭曲了线条。干燥强烈的阳光晒伤了视野里的一切;即使微微眯着眼,好像眼球也有在某一时刻燃烧起来的危险。每个毛孔都像快要缺氧而死的旅人,在沉重的黏汗和灰尘下,拼命张大口呼吸。
“小酒,”
林三酒一回头,在身后看见了一个打不起精神的少年。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在风吹日晒下,脸上又是汗又是灰,实在算不得模样漂亮;唯有那一双眼睛,又光亮又清朗,干干净净,好像一眼就能看见他的灵魂深处里去。
“怎么了?”她听见自己问道。
“要不然就回到上一栋楼那儿去吧,”卢泽抱怨着,抬手比了比旁边的玛瑟——那时的玛瑟,神色柔和轻快,眼睛里带着笑,简直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她不累我倒是不难理解,你怎么不累?我再走一步就能暴毙给你们开开眼。”
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有着自己的参与和对话,可是同一时间里,林三酒却也像是一个坐在观众席里的旁观者。
他们好像三个无家可归的地鼠,正在满街寻找地下室;她看着自己与卢泽、玛瑟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回头——此刻已经是清晨了,他们必须在最阴凉的地下室里过夜,才能从白日里急升的高温里活下来。
找到了落脚处以后,卢泽小心地检查了一遍窗缝和门锁;需要烧水时,他独自在门口外生了堆火,好不至于叫藏身之处过热;他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盒过期的麦片,非要让林三酒尝尝这个他以前从没吃过的好东西……
“我呀,还是挺幸运的。”他把自己裹进角落里的阴影里,在入睡之前喃喃地说:“我走到哪儿也不孤单,都有玛瑟和人格陪着我……小酒,要不我教教你怎么人格分裂吧,咱们想想怎么把我当年的治疗方案反着来……”
落石城仿佛一张冷漠平板的脸,在【人生如戏】的帷幕之后,静静地迎上了林三酒。
她抹了一把脸,手指凉凉湿湿的。
那也曾经是她的朋友;想必对她来说,一度也非常重要……那些谈笑,那些历险,一起打牌时的笑声,分一包服装店存货时的认真,都是林三酒再也无法找回来的东西了,就好像是回顾家庭历史时,发现以前被遗失了的珠宝。从没碰到过,却离得那么近。
但是,就算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一次有卢泽存在的记忆,【生命重塑】依旧没有对林三酒网开一面——它无动于衷地看着林三酒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被她攥起来又松开,最后弯下腰,趴伏在石板路上,【生命重塑】被她忘了似的,滚落在一边。
“我有一个请求。”玛瑟仍旧坐在原处,平静地说。
林三酒抬起了头。
“有机会的话……你能杀了他吗?”玛瑟说,“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我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