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从高门贵胄到阔商巨富,从外国使节到本地官僚,他都在马不停蹄地接见各色人等,对待不同人的态度还不能相同,或温言安慰,或疾言厉色,或谈笑风生,或冷酷肃穆,有的人要跟他盘上足足一小时,有的人则两句话就打发出去,有的人需单独接见以表重视,有的人则侍卫陪同刀斧相伴……
这些各行各业的客人们对他或不卑不亢,不假辞色,或虚伪客套,废话连连,或战战兢兢,卑微恐惧,但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对泰尔斯脸上的淤伤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好像人人生来就该脸上肿一块乌青。
只有一位年轻些的药材商,在觐见的最后忍不住提及他家秘制的遮瑕膏很有效,却被闻言色变的同行前辈们悄悄踩了脚尖,话没说完就被半推半拉地架走了,在千恩万谢和千般告罪声过后,泰尔斯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父辈的训斥声:
“孽子!那哪里是伤啊,是翡翠城对他的羞辱,对一国王子的轻蔑,是打在脸上的一巴掌啊!”
“贤侄,你居然敢当着他面提这事儿,不要命了啊!”
“这巴掌凯文迪尔打得,可是他受不得,旁人更提不得啊,提了就要见血的!”
“他也许拿鸢尾花没办法,可拿我们的脑袋可是易如反掌!”
“回头再备几份厚礼,每天都送,千万别让他记恨了……”
“晚了,我听说这位殿下很小气的,非常记仇的……”
“他在凯文迪尔那儿受了气吃了瘪,正愁没处发火呢……”
“但他态度还不错,还跟我们保证行业的体例规矩一切照旧……”
“蠢啊你!哪个屠夫把猪牵到屠宰栏之前先亮屠刀的?不都是好吃好喝骗过去?”
“别看他现在笑眯眯,这位殿下可是从埃克斯特回来的,据传回国路上杀得人头滚滚……”
“听说天生之王当初逼他喝不喜欢的酒,哎,后来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
“现在可算得罪了他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
“詹恩公爵不过不愿把妹妹嫁给他,啧啧,瞧瞧公爵现在在哪儿?”
“别太幼稚了,他在翡翠城一败涂地,无论有没有这事,他都要找人开刀拿回场子的……”
“我听说他正缺钱呢,大钱……”
早已习惯的泰尔斯听得一脸麻木,波澜不惊。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客人在觐见时或态度卑微或慷慨陈词,却都在话里话外、明里暗里地指出:
詹恩公爵的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养于深闺,少见世面,加之老公爵夫妇怜惜溺爱,略有宽宥,稍疏教导,新公爵继位后更是如此,宠爱放任,变本加厉,才养成了希莱小姐如今的性格……
当然咯,泰尔斯殿下是谁啊,那是天潢贵胄,心胸广阔的英明王子,又素有宽容仁厚,爱民如子的好名声,是再世贤君!
他是绝对不会因小失大,迁怒旁人的……哎您瞧瞧我这人,就是嗦,这些事情殿下哪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