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地拨动着浊浪。
身披蓑衣,挽起裤腿的赤脚渔翁站在船头,小舟浑然天成地隐匿在江水之间,仿佛是从天的尽头驶来。
在江岸的边缘,一个枯瘦憔悴的士人正沿着堤坝疾走。
他一边独行,一边吟啸,头发隐隐有些蓬乱,单是背影就有种失意模样。
“……”
疯狂之神狐疑地看了看那两个蝼蚁般的神域,又偏头看了看叶争流。
迷梦神自己就是玩弄幻境的祖宗。
祂自然能够感觉得到,无论是渔父,还是失意的士人,他们都并非真实的人类,而是被人为捏造出来的幻影。
这个手法,和疯狂之神在芳华城里施展的技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两个男人,本该是这个“梦境”的破题题眼。
但在他们的身上,疯狂之神感觉不到力量。
神明的手指微微一动,原本平静的江面就泛起了暗黄色的大量泡沫。泡沫边缘发灰发绿,看起来无比肮脏。
一条巨大的、疙疙瘩瘩的、挥舞着肮脏触手的章鱼凭空出现在渔舟的边缘。
它自然不是意境里的本土产物,只是疯狂之神调动了自己神域的力量,生生挤进叶争流的神域里,弄出来了这么一个鬼东西。
大章鱼软得像是一块破烂的抹布。
它在渔父的背后举起十余条狂蟒一般的触手,触手上的吸盘示威般张开,每一个吸盘里面都藏着一颗灵活转动的眼球。
渔父背对着章鱼,被阴影无声笼罩。
千百颗眼球齐刷刷地盯向岸边落魄的士人,眼白上缓缓渗出疯狂的血丝,仿佛下一秒就会膨胀到爆开。
被贬谪的士大夫直视着这一幕,好像整个人都已经被这扭曲到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惊呆。
忽然,他长长地悲叹了一声。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负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1?”
——怎么能让清白皎洁的身体,被外物所点染污浊?我宁可投身于湘水,葬身在鱼腹之中。怎么能让洁白的事物,蒙染上世俗的尘埃?
仿佛天地也被这一声悲哀的叹息所惊动,江水忽然翻涌出丈许的怒潮。
意境的力量几乎像是煮沸的清水那样滚动起来,巨大的软体之物被无声无息地淹没,吞并,像是一只真正的生物那样沉尸江底,然后化为意境新的力量。
地平线上,江流一直自两端向外蔓延。得到这股力量后,它生长的更快了些。
疯狂之神:“……”
在祂的身体上,久不愈合的创伤仿佛又迸裂开来,伤口里渐渐催化出细细密密的黑色羽毛。
二十余条手臂同时在疯狂之神的胸口聚拢,从各个角度伸来,上上下下地捂住那道神战带来的创口。
略带一丝浅碧色的极乐瞳不悦地眯起,疯狂之神那鲜艳的红唇,渐渐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