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人们神情略有异变,在席主持的姚璹孙子姚继常便叹息一声。久在京中,又是宰相后人,这姚继常对京中时局之微妙自然所知更深,但也只是点出了贺知章处境并不如外表看来这样光鲜,并不好说的更深入具体。
帐幕中气氛因此略有低沉,正在这时候,帐外却响起一个笑语声:“怎么帐中竟无欢语?是主人过于刻薄,还是宾客尽兴,连残羹都不舍我?”
笑语间,一人掀帘而入,头脸都裹在一件厚厚的氅衣中,直到脱下氅衣才露出面貌,正是方才席中念叨的贺知章。
众人眼见贺知章行入,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那姚继常更是走上前抓住贺知章肩膀便拍下去:“贺某礼薄乡人,群众有见,反倒怨我不尽地主之谊,实在该罚!”
“该罚该罚,途近却行迟!待我先饮斗酒热身,再受乡亲责问!”
贺知章并不解释为了甩开那些追从之众,已经在京南兜圈子绕了几十里,抓起温热酒瓮便先豪饮起来,颌下酒渍还未擦干净,便指着入京乡友们问候旅途辛苦。
贺知章入京已有数年,未必尽识吴乡后进,但他生性便豁达随和,一番交谈之后,彼此间便熟悉起来,指着当中一个年近而立的文士笑语道:“乡人们何其气壮,欲夺京师风光,竟连张某都推送入京!幸好幸好,贺八名先著矣,不屑再与后进秀才争辉!”
被贺知章点名的文士名张若虚,于吴中已经颇有才名,其所翻制《子夜歌》甚至一度都是平康坊热曲,深得吴曲之妙。彼此本来不算旧识,张若虚原本还有些拘束,但眼见贺八全无傲慢,不免也笑了起来,举杯应和。
先前那名在帐中最先言及贺知章的少年这会儿脸色有些尴尬,突然捧着酒瓮走到贺知章席边,将酒瓮举到嘴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看得贺知章都一愣:“乡音久不亲近,何时又出如此酒国壮士?”
“晚辈拙名张旭,先前无状忿言学士待薄乡人,先饮为敬,请学士……”
少年鼓足一口气才走上前,可如此一番痛饮实在超量了,斟酌好的道歉言语讲到一半,旋即便直挺挺的扑倒在贺知章身上。
贺知章见状也是一慌,忙不迭举手去扶,见少年已是醉的不省人事,旁边张旭的舅父却捻须笑语道:“小子学书,多摹贺八旧笔,有传纸的师恩,却口拙失敬,心意难免羞惭,且由他去。”
贺知章听到这话后也哈哈大笑起来,将自己披来的氅衣围在少年张旭身上,并笑语道:“少年须狂,故作老成最是可厌!小子学艺精否,我并不知。但有此酒胆,必将是我此道佳友!”
贺八好饮,此事乡人多知,闻言后也都不免大笑起来。等到姚继常讲起贺知章为了就近贪杯,豪言必取富平县尉的轶事,一群酒疯子更是拍案叫好。
但在一片喧闹声中,还是不乏老成持重者入前低语劝告道:“大帝宾天以来,皇朝久不振兴。幸遇明主中兴社稷,贺八已是才名先著,更要感此知遇,不可放逞意气啊!”
听到这良言劝告,贺知章连忙点头道谢,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