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阁中的那些京中官员们也都纷纷行上了官道,各依身份地位在馆驿前排列起一支长长的迎接队伍。
然而整支迎接队伍中最醒目的还不是这些官员,随着凯旋的队伍渐近馆驿,馆堂中便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袍中官在数名玄甲内卫贲士簇拥下阔步行出,直接站在了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杨中郎居然已经早入馆堂,真是失礼、失礼!”
一众官员们眼见到这中官模样,纷纷面容一肃,入前作揖。
这名身材高大的中官正是内给事杨思勖,杨思勖虽只一介内官,但在外朝也颇具声誉,此前奉命北行碛口犒军,适逢铁勒叛部袭击朝使想要抢夺犒物,杨思勖披甲杀敌、阵斩数十胡卒,并随同安北军一起奔驰碛荒上千里,亲斩数名铁勒大酋,以至于时任安北大都护的解琬为之具表请功。
虽是圣人近前颇得荣宠的内臣,杨思勖这会儿却是谦和低调,只是摆手笑语道:“奉圣人所命出城趋迎营州功士,某此际只是走使一员,诸位不必多礼。”
说话间,队伍已经停在了馆驿前,将士们引马伫立,队伍中一人策马行出,正是得功归朝的安东大都护宋璟。
宋璟此番载功归国,本来已经颇受官场时流的关注,眼见到圣人竟然一早派出杨思勖出城相迎,足见对宋璟的礼遇看重。在场官员们也都更加笃定此前已有耳闻的传言,那就是宋璟此番归朝拜相有望。
眼见到宋璟露面,众人不免更加的热情,跟随在杨思勖身后亦步亦趋的迎接上去。
宋璟眼见时流趋迎之前,便也翻身下来,只是彼此间还没来得及有所对话,原本停留在馆驿附近的那一支胡人丧队突然哭声大作起来。
生老病死虽然人之常情,但途行见衰也总也是一份晦气,更不要说这些东北功士们远行数千里,刚刚抵达京城外,还没听到时流的夸赞贺言,却先听到了一阵哭丧声,自然是让人颇感败兴。
“彼处何物如此惹厌!快快着员逐走,勿使晦气滋扰功臣!”
杨思勖听到这些声响后顿时脸色一沉,转头望了过去,并抬手吩咐随员们前往驱逐。
“杨中郎且慢!”
宋璟直向那处打量一眼,神情变得饶有兴致起来,抬手阻止了杨思勖,并笑语道:“辽边杀胡尚不免枕尸而卧,但有圣恩庇护、军威如山,自是诸邪辟易、不惧阴晦!这丧队是靺鞨风俗,难道京中还有贼孽残留、要为亡贼吊丧?”
说话间,他便见那队伍中一名丧服的壮汉贴地匍匐行出,迈过欢迎的队伍继续向前爬行,一边爬一边叩首于尘埃中,直至近前数丈,其人已是满脸的脏污尘埃。
宋璟近前自有甲士环拱,垂眼望着这名行止诡异的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周身弥漫着一股从东北战场上浸染、尚未散去的煞气。
不待宋璟并其他人开口询问,那壮汉勉强收住了哭声,仍是哽咽着面向宋璟行作大礼参拜,然后才颤声道:“东胡臣部人道孽种祚荣,叩谢宋府君诛奴杀父仇人、乱我部族的恶贼乞四比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