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山外一指:“外头兵乱四起,陵王堂堂一个皇子却不在陛下身边,这是为何?是要以肉身御敌,还是带兵前来勤王?他又不是武将出身,也无兵权在手,哪里来的兵,哪里来的底气深入敌阵?”
他数度生死走到今日,早已陷在深渊绝境,所以他要的,已不再是保下自己的命。
他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拉下尊位,但他起码要让他尝他之痛,受他之苦,他要看着他亲口对自己儿子下“杀无赦”之令,他要让能付出代价的人,通通不得好死!
昭元帝目色阴鸷地看着程昶。
大约就是那次落水后吧,他这个侄子就变了,那份清醒又疏离的独特气质,他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
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真是妙,连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都没能预料。
这时,一名翊卫司禁卫匆匆赶来殿中,朝昭元帝禀道:“陛下,太好了,西山营忠武将军,怀集将军、张岳将军,以及裴阑大将军等八位将军带着兵马前来灭敌勤王!”
然而这话出,殿中只有少数几人露出欣喜的神情,其余众人俱是错愕不已。
驰援明隐寺的路早已被阻绝了,没有人能这么快赶来勤王,除了……早已埋伏在山中的。
先前为程昶说话的那名礼部大员一时间顾不上礼数,不等昭元帝发话,急问:“他们共计多少兵马?”
“共计近十万。”
“陵王殿下呢?”
“陵王殿下目下已与东面宣武二位将军接洽上了,眼下二位将军正在赶来明隐寺的路上,沿途带着兵马与辅国将军交战。”
“完了。”礼部大员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贼喊捉贼,全完了。”
“小郡王。”程昶看向程烨,“还请小郡王给个准话,凭翊卫司五千兵马,与十万人交战,可有胜算?能够战至何时?”
程烨道:“胜算微乎其微,但山路崎岖,凭借地势,尚可守上一时。”
他说着,朝昭元帝一抱手:“陛下放心,末将就是带兵战至最后一刻,也会护陛下、五殿下,及诸位宗亲们安危,一定拖到诸位将军赶来勤王。只是……”
他稍作犹豫,俯首依得更深,“因陵王殿下身在敌将之中,为防翊卫司禁卫受其蛊惑,不分敌友,不战而败,还请陛下立刻对陵王殿下下诛杀令。”
程烨话音落,程昶也俯身向昭元帝揖下:“请陛下立刻对陵王下诛杀之令。”
殿中各宗室与大员同时拜下:“请陛下立刻对陵王殿下下诛杀之令!”
田泽见状,亦从副坐起身,步至殿中,朝昭元帝合袖揖下:“三哥谋逆,罪无可恕,请父皇……立刻对三哥下诛杀之令!”
远天风起云涌,山间兵马橐橐踏碎铁甲,昭元帝极目望去,山腰树影间已可见得旌旗——“清君侧”的旌旗。
他的目光又落回殿中,落在那个最清贵,最独一无二的人身上。
逼他杀子是吗?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