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忠勇侯府败落,也只在两年之间。塔格草原蛮敌入侵,云浠之父云舒广率兵御敌而死,消息传回京里,也不知是谁参了他一本贪功冒进,朝堂里众说纷纭,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难免就有点偏听偏信。
本来侯爵之位应该父死子袭,但昭元帝非但没有准允身经百战的云洛袭爵,还让他作为副将,跟着招远将军出征。
结果就是招远叛变,塔格草原一役大败,裴阑带兵来救。
忠勇侯府食邑千户,早几十年光景不好,旱涝交替,云浠祖父那一辈便把田邑食禄交还给了朝廷百姓,毕竟侯府人口不多,一家子靠着朝廷俸禄也食饱衣足。
而眼下云洛也没了,那份本该给侯爵的俸禄,接到手里,都是滚烫灼人的。
云浠独自一人驱着板车,将装着云洛的棺材从塞北带回京城那一日,整个金陵落起淅淅沥沥的雨。
英雄战死而归,到末了,除了云浠的嫂子,云洛的遗孀方氏,没有一个人来迎。
走到一半,长街上忽闻打马之声,云浠急勒缰绳,却避无可避,迎面与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上。
板车朝路旁翻倒,她虽没怎么受伤,但云洛的棺材却在这一撞下翻了盖子,露出里面的尸首。
尸首焦黑,浑身上下除了一段手臂,无一处完好——招远叛变后,蛮敌在塔格草原放了火,大多绥兵的尸身都被焚毁,裴阑也是凭着这截手臂上的胎记才认出了云洛。
对面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见此景,先掩袖遮了鼻,嫌恶道:“什么味儿!”
云浠一看,竟是程昶。
他大约喝了一夜的酒,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定睛瞧了片刻云洛的尸身,又哈哈大笑:“这是个什么怪物,丑煞本小王了!”
他一笑,跟着他的小厮也一并嘲弄大笑。
周围不是没有百姓,甚至还有朝官,可谁敢得罪琮亲王府的三公子呢?
况乎京里早有流言,说招远叛变,谁知道跟着招远的云洛有没有叛变,之前仗没打好,就是因为忠勇侯贪功冒进,说不定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而这些流言传到了朝堂上,连裴铭罗复尤这些忠勇侯的旧友都没帮着分辩一句,大约是怕祸及己身。
云浠看着云洛仰倒在雨水里的尸身,听着程昶的嘲笑,心中愤懑不已,握紧腰间的匕首,就要上前与他算账,后来还是方氏一把将她拦下。
方氏双目噙着泪,缓缓摇了摇头。
云浠明白她的意思,她们得罪不起琮亲王府,更重要的是,倘得罪了,只怕连哥哥的尸身也保不住了。
云浠一寸一寸地将云洛的尸身移回进棺材里的时候就明白了,人事不经消磨,那些交情,所谓荣光,都会在日复一日的沉浮中被磨平殆尽,化为旧日风烟里的一粒尘埃,一吹便散了。
而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一双手。
那年云洛也叛变的说法在朝堂里传得沸沸扬扬,昭元帝本已决定要审,后来还是琮亲王提议说:“左右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