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长长的眼睫在脸颊上形成了两小团沉郁的阴影。
元明清坐在他的床边,将被子掀开,为他换药。
当纱布揭开时,淋淋漓漓地黏在上头的,都是溃烂的血肉。
江舫嘴上说着仁慈,但是打那一枪不偏不倚,恰在骨头,就是冲着废掉他来的。
元明清内心焦灼,面上不显,轻描淡写地为唐宋宽心:“这天气不好。”
好死不死,现在正值夏日,草木丰茂,水汽丰富。
在亚热带的夏季里,毛巾总是不干,挂在生锈的铁钩上,没半天就会散发出难闻的潮腥锈气。
小镇里提供给他们的药又相当敷衍,看起来完全没打算医好唐宋。
元明清已经在屏退了摄像头的夜里,偷偷打开过无数次储物格了。
但他知道,因为“失忆”这个设定,自己绝对不能使用任何道具。
如果暗自帮唐宋恢复,他没办法解释这样严重的伤口是如何凭空消失的,更要时时刻刻演戏,稍有不慎,就会被敏锐的观众识破。
以他们当下的关注度,是不可能全天候屏蔽掉摄像头的。
他感觉自己像个盗贼,坐拥着满堂财宝,却不敢往外花出哪怕一厘。
在种种忌惮下,元明清只能看着唐宋的情况一日坏过一日。
他也被迫束手束脚,无法采取任何有效行动。
谁都知道他带了一个负伤的人来,一下工就要回宿舍照顾,以至于这么多天过去,元明清连厂房大门都没跨出。
他忍不住想,当初,是否应该果断一点,放弃唐宋,和南舟、江舫他们一路呢?
可是不行。
那似乎是一个死局。
在唐宋拿到那把枪,拥有了可以一枪结束比赛的机会时,他就像是被蛇诱惑了的夏娃,拿起了那个苹果,从而开启了一路的坠落。
……“伊甸园”,对他们“亚当”来说,真不吉利。
元明清甩脱种种念头,为唐宋敷上药,又替他拧了一个凉手巾把儿,覆在了额头上。
唐宋持续地发着低烧,脸已经呈现了糟糕的青灰色。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状态极差,
在元明清忙碌时,唐宋始终闭着眼睛,仿佛正沉浸在一个糟糕的睡梦中。
但在元明清开始为他清理沾血的纱布时,他突兀地开了口:“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元明清:“什么?”
唐宋费力地抬起眼睫,但用尽全力,也只能睁开半只眼。
他竭力保持口齿清晰:“你举报我吧。举报我……是正常人,是装疯。”
元明清以为这是玩笑,便下意识抿唇笑了一声。
然而,待他看清唐宋郑重的神情后,他便将嘴角的笑容敛去。
他把纱布团成一团,捏在掌心。
那上面唐宋的血肉带着异常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