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临安城,程元凤始任右相。
昨日官家召见谢方叔,意思也很明显了。
——你谢方叔先是与吴潜党争,朕信重你,连换了两任右相,但你没完没了是吧?又要和丁大全搞党争,在宫门上题字骂朕亡国之君?逼迫朕?
果不其然,接下来,谢方叔又道了一句。
“官家问我,欲为独相否。”
程元凤微微一凛,叹道:“言重了。”
谢方叔叹道:“阎妃、董宋臣等人日日向官家哭诉。我等外臣,有口也辩不清……”
程元凤沉吟道:“事已至此?题字之人找出来否?”
谢方叔道:“已命临安府严查,但全无头绪。”
“有宫门题字之本事,岂是好查的。”
“是啊。”
“不如……”
程元凤使了个眼色。
谢方叔摇了摇头,道:“不妥,若定案之后,再被翻了案……不妥。”
两位宰执又是一声长叹。
“原以为位登宰执可放开手脚振兴社稷,未想深陷朋党交争,不能自拔啊。”
“为之奈何?历任宰相谁非如此。”
“是啊。”谢方叔道:“先帝时,开禧三年,史弥远槌杀韩侂胄;嘉定四年,殿前司、步军司军官谋杀史弥远,未成;嘉定十四年,殿前司军官再次谋杀史弥远,又未成。
今上即位,史弥远、史嵩之叔侄相继专权,一场端平之败,局势更坏。淳祐四年,杜范终于拜相,驱逐史嵩之党羽,短短一年,史嵩之接连毒杀右相杜范、工部徐元杰、临安知府刘汉弼,骇人听闻!”
“慎言。”程元凤道:“毒杀之事尚无确凿证据。”
“确凿证据?”谢方叔道:“史嵩之得知杜范平素嗜书如命,以毒药涂于书籍,叫人献去,杜范旦夕翻阅,毒气蒸目而亡。人证物证俱在,还要何证据?!”
“陈年旧案,罢了吧。”
谢方叔道:“可这相位争斗之烈,却可见一斑。”
程元凤点点头。
谢方叔道:“我只盼能为社稷谋实事,实无意党争,宰执亦非我所愿,当年是诸公以‘宰相须用读书人’罢了赵葵相位,我不得已而拜相。”
“是。”
“我与吴潜,虽有政见不合,绝无私怨。”
“是。”
“董槐遭丁大全迫害,我竭力保全。”
“我明白。”
“但在群臣眼中,我终日勾心斗角;在官家眼中,我排除异己,欲为独相。”
程元凤劝道:“不必如此,事或有转机……”
“去相不远矣。”谢方叔颓然长叹。
叹罢,他指了指公房中的一叠叠公文,那皆是他呕心沥血拟出的治国良策。
“我非为个人前程,所虑者,边境战乱不止,田地日渐荒芜;治内人丁增长,兼并愈演愈烈。
所虑者,权势多田之家,赋税、劳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