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第一题是做过的,但平常做题的心态和场内不同,在场上有适当的压力压一压,反而容易出好文章。从前先生们都劝他,入场后第一篇文章最好不要用旧文,因为平常的习文没有场上的爆发力,第二篇学官不仔细看了,再用稳妥的旧文就行。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第一题作过,但这篇是新作的,不敢敷衍提学。”
陈提学连他的草稿都看了,见草稿也写得清爽,修改不多,问道:“寻常人草稿上涂易甚多,你怎地写得如此利落?”
……不就是上中学时写作文懒得打稿,有个腹稿就直接往卷子上写,写成了习惯么。
这实话当然不能说,他低调地说:“学生每常腹中详定了全文才写,文稿便清爽些。”
陈学士不置可否,便问他破题,崔燮答了“极赞古帝之大,一天之所以为天也”。陈提学品了品,又叫他顺着背了几句,点了点头:“这篇写得也算辞事相称,不如场上那篇有力道。《诗云周虽旧邦》写得更有力,却是过于激扬,少失中庸之度了。”
说着提笔临到卷面上,正要打分,抬眼见他还在,便挥挥手说:“去吧,叫皂役们开龙门,三日之后再来。”
崔燮行过礼便小碎步往外趋,一边捯步一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却见他手腕转动,似乎画的是个圈。
是圈就好,只要科考取中,明年乡试前就再没别的考试了。
他回国学销假,安安稳稳地读了三天书,到得放榜那天,又得回考棚受训。
当了诸生之后就不如没考上时清闲,岁科两试之年都得叫提学当面训导一番。顺天府各府、县教谕、训导都站在堂上,引着自己县里的考生在下面等着叫名,而国学的老师不用受提学官提吊,他们这些国学生和寄籍京师的外省生员们都缩在角落里,看着提学官一个县一个县地叫人。
陈提学真是铁了心要整治学风,不怕得罪人,打分打得吝啬,打板子却打得痛快。几个皂役拖着板子站在庭中,听他念出一声悠长的“四等——”就把人拖过来当庭开打。
考得差些的学生们就两股战战,在人群后合掌祈祷:“只愿考到六等……”
考到六等也只是剥了秀才袍服,等学政这一任干完还能考回来。若是五等就得由府学发回县学、县学发到社学等处服役,吃不尽的苦头。而不幸落到四等的……
学政一任也是九年,三年两次岁考,少说要吃六次板子了。
先发落了各县学渣和中庸的普通生,最后才轮到学霸们。
少数几个考到一二等的,上去了却比平常更有脸面:二等的学生就能得陈提学亲自温言抚慰,劝导其早应乡试;而到了一等那里,他自己就带了上等的精白米来,当众发放到廪生手里,对诸生说:“本官的规矩就是奖优罚劣,你们自己学得好,本官今日起便叫你们吃上廪米!”
那一袋米盛得满满的,有半人高,足抵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