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此话,便闻珑姬在那头轻轻吐气,不知是喟是笑,俄而听她道:“子蕴性情淡薄,未尝不为一德。”却再未置余评,又将那梅枝放回水中道:“今明大雪,子蕴勿忘添衣。”
刑石听出她言有去意,正欲起身相送,心中却生别念。稍一迟疑,仍出言道:“赩仙今夜可有别事?
珑姬轻啊一声,似甚意外,数息方道:“我本兴起而游,并无他事要办。”
荆石道:“既是如此,望能稍留相谈。”
珑姬微笑应道:“子蕴既不嫌叨扰,我自是无妨。”
当下荆石披衣而起,取得柜上残烛,还待打火照明,但见灯芯红光一烁,无引自燃。他知是珑姬相助,转头称谢一声,将烛端至桌前。待到近处,却看珑姬罗裙纱帔,珠钗坠髻,打扮又与先前不同,倒似宫装妇服,益显其态婀娜丰绰。
荆石不意见此,足下不由一顿,当即别开目光道:“赩仙何故穿得命妇服饰?”
珑姬听他问及自己打扮,神情也甚自然,低头端详裙袖道:“此服乃瓴观侯府上老夫人所赠,子蕴以为如何?”
荆石嗯了一声,却也不便细说褒贬。实则珑姬姿容绝艳,纵然荆钗布裙,亦不损本来风采。此服既出公子虞府上所奉,其色雅淡而不失华富,其形缥美而益衬纤侬,更显斯人出尘绝貌。然而荆石陡然见之,总觉心头异样,不若先前自在,欲问缘由何在,却是自己也说不分明。况且珑姬身为尊长,议论其人仪容,实非礼数所合,当下避而不答,转口道:“我观前日赩仙所穿白衣,形制繁复罕有,似为祭祀之服,可与僬侥国有何渊源?”
珑姬颔首道:“是。昔年青都与此国曾立盟约,有掌祭之务,我现执以掌教郁离真人代行,与此国大祭司同位。前几日正值冬祭,我须与他城中祭祀同往执祭,是以连日着那祭装。”
荆石道:“先前观半冥城中诸位祭司,其服似也与赩仙不同。”
珑姬又颔首道:“自然不同。我所代行之职,名唤‘大魂司’,其位虽与大祭司相若,实则并非一事。此因古时僬侥分有两族,一曰‘溺奴’,二曰‘瓞子’。先者生来矮小,模样近似猿猴,多作仆役之用;后者则与我等陆人相似,只是多有银发、白瞳者,是此国中贵胄。国中掌神鬼事者,溺奴称‘祭司’,瓞子称‘魂司’。如今此国瓞子因水土不服,血脉断绝,唯剩溺奴繁养至今,故而魂司一职再无真正人选,只以我青都修士代行罢了。子蕴前日见我所着,实为古时瓞子执祭礼服。此国信奉海神,以‘白水’为其徽征,是以祭袍多取素色,而瓞子旧为贵族,好饰缛繁,却与我青都崇朴不同。”
她一番话娓娓释来,始叫荆石知晓其中缘由。僬侥国与世隔绝,陆中记载本来寥寥,多言其民矮小,至于毛身猴态,已是罕有提及,难辨真伪,更遑论“瓞子”之说。此刻听得珑姬说明,才晓得僬侥尚有这段隐史。如此凝思片刻,又对珑姬道:“依赩仙所说,而今所谓僬民,实是古时国中奴隶。然以我所观,其民体健远胜陆人,虽脾性稍过烂漫,心智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