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皎皎本就涨红的面颊愈发烫了起来,恨不能把头埋进脖子里边去,手指局促的捏着衣角,不敢看娘和哥哥现在的神情。
何氏见她如此,却是心下大安,天下儿女在母亲面前总是有着无限豁免权的,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无论到了何等境地,在母亲面前,终究会有回旋余地。
更何况女儿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又是胡家血脉,在胡家时虽也不被优待,但较之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自己,境遇却是好之又好,真的要求她马上接受祖母和父亲被舅父所杀、父亲还被剜了心肝的事实,也未免太过苛刻。
儿子聪敏懂事,何氏内心自然欢喜,女儿一时钻了牛角尖,经由儿子劝慰之后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何氏更觉欣慰。
胡皎皎一直红着脸没有说话,何氏也不强求,温柔抚了抚女儿发顶,道:“没关系,娘能体谅,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娘只怕你们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生生叫咱们娘仨疏远了。”
她语重心长道:“哥哥一直惦念着我们母子三人,了结胡家的事情之后,又接我们上京居住,他是一番好意,满心关切,我们却不能当成理所当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话虽有失情理,可成婚之后骨肉疏离的事情还少吗?不说别的,只看你外祖父——那是我的生身父亲,这些年来,又何曾管过我的死活!”
何氏说到此处,触动情肠,不禁流下眼泪来。
胡皎皎心里又愧又疼,小声抽泣着道:“娘,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何氏抬手拭泪,笑着摇头:“你外祖父无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顿了顿,继续道:“嫂夫人和蔼,早早收拾了院落出来供咱们娘仨居住,哥哥也愿意长久收容,只是咱们自己不能不懂事,真就厚着脸皮天长地久的住下去。娘想着咱们初到京城,两眼一抹黑,又没什么相熟人家,暂且在哥哥府上借住倒还使得,等过个一两年,把京城熟悉过来了,还是得重新寻个地方安置。日后康林须得娶妻,皎皎也得议亲,叫外人看着一家子厚颜住在舅家,总也不成体统。”
胡皎皎年纪不算大,听母亲说嫁娶之事,倒也不甚羞涩,反倒是胡康林颔首应声,说:“娘想的很长远。”
何氏笑意温柔,手扶在他肩头,道:“京城是好地方啊,名宿大儒诸多,等到了那儿之后,娘求你舅舅帮忙参详个人选,送你去读书,还有皎皎,不管什么时候,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胡康林郑重点头,胡皎皎也是一脸认真:“知道了,娘。”
外边日光灿烂,好像能一直暖到人的心里去,何氏将母子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由衷道:“你们舅舅给的,终究不是咱们自己有的,他体贴咱们是一回事,咱们却不能依仗他的声势在外胡作非为,给他丢脸,这话你们俩要牢牢记在心里!到了京城之后,咱们母子三人便是一体,更加不能先生内乱,骨肉离间啊!”
胡康林与胡皎皎对视一眼,齐齐应下:“娘,我们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