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干次提问以后,宁永学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但村落的上空响起了非同寻常的钟声,既不是给人下葬,也不是庆祝节日,昏黄的阳光也暗淡下去,变成了暗淡的灰绿色。
人群结束了祈祷,大家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往教堂外走去。宁永学打量每个人的脸,觉得他们都一样,迷迷糊糊,而且再也没有清醒过来的可能性了。他们已经死了,但是他们的意识似乎会永远困在这里。
人群发出朦胧的嗡嗡声,谈论着森林里游荡的异物,还谈到了一个人形的影子一直在附近徘徊躲藏,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传到宁永学耳中,但是他立刻明白了:表妹也被噩梦困扰,但她有影子跟着,想办法摆脱了其它村民遭遇的厄运。
过了一会儿,人都四散离开,教堂里也变得空空荡荡,曲奕空却还坐在墙角落里发呆,仿佛是放学以后永远最后一个走的自闭学生一样。
宁永学本来打算在教堂里看看,却见到讲坛上的神职人员向这边走了过来。这人个头高大魁梧,身体笼罩在黑色长袍中,脸上扣着兜帽,显得朦胧诡异。
宁永学既没法看到他的脸,也没法看出他的性别。
这人无视宁永学的存在站在曲奕空面前,审视她的形象——宁永学是擅自闯入她梦境的异物,对其他人来说,他似乎是不存在的。
“手里的东西不错,小家伙。”他用沙哑的萨什话说,“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脸迷茫呢?需要帮助吗?”
神职人员说着向曲奕空伸出戴黑色长手套的右手,跟着就措手不及地挨了一刀,黑色手套撕裂了,血从里面溢出来。他抬起右臂,一只长着绒毛的爪子从手套里露了出来,豁口清晰可辨。
它?
“在梦里也想挥刀伤害别人......”它喃喃自语,“你很奇妙啊?”
“我是中都人,听不懂你们的语言!”曲奕空拿短刀对着它。她的神情还是像在梦游,梦话却说了宁永学教她的一句。
这家伙在梦里认不出自己,却记住了这句话,实在很难形容。
这时候,宁永学忽然看到这家伙左臂是空的,只是袖筒拉得特别长所以遮住了而已。他立刻想到了领着曲阳过来的绷带女。当时她脸上缠满绷带,也是一身黑袍,左臂断裂,但能看得出来是女性,性征很明显,个头也不魁梧,现在这人却感觉跟曲阳一样。
他一时半会想不通情况,但是事情似乎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它肯定是跟虫巢人相似的怪物,也许也是被迫逃窜过来,把低地当成自己的庇护所。
思考间,它稍稍低头,兜帽里朦胧的面孔忽然蠕动了一下,就像裂口竖直的捕蝇草往两旁张开了一样。
宁永学闭眼然后睁开,不假思索地使用了窥伺,——他看到血迹斑斑的绷带从它兜帽中落下,面孔也往两侧撕裂,完全就是两片带有锯齿的捕蝇草,往上撕裂到额头,往下撕裂到胸口。
等他看清这恐怖的面孔和蜷曲的灰白兽毛,这一印象越发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