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啊”了一声,忍不住道:“街上那些、那些人,都是来威斯特姆的商客吗?”
“是的,还有各家店的人。”多伊尔太太把克里斯拉到窗前,指着街上一个头发花白、满身肥肉的老头道,“看,那是珍妮酒馆的老板汤普森。”
多伊尔太太特地指了某个人给克里斯看,当然是有原因的。
克里斯贴到窗户上,透过不那么纯净的玻璃看清人群中那个萎靡不振的老头,憨厚淳朴的黑脸上,居然出现了恨意,与快意……
“这个老混蛋也有今天!”克里斯咬牙道。
对于在威斯特姆讨生活的普通人和威斯特姆周边乡村的农民来说,“情人”、“优雅梦幻”、原来的“黄金海岸”等等高档俱乐部太遥远,双方之间哪怕近在咫尺也完全产生不了交集。
像是酒馆、脱衣舞场这种比较下等的场所,才会跟他们这些人产生联系。
多年前,克里斯还是个孩子时,他的叔叔家里有个跟现在的克里斯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好奇威斯特姆的灯红酒绿,在一年的丰收季,带上小半年的积蓄,背着家人跑来镇里“开眼界”。
只是这个男孩儿并不知道,在威斯特姆只算下等的酒馆,也不是他这种地里刨食的农民能消费的场所……他以为足够让他“开眼界”的嫖~资,其实只够在珍妮酒馆点上一瓶最便宜的玉米朗姆酒,再给女招待发点儿陪聊天的小费。
在珍妮酒馆一夜狂欢,克里斯叔叔家的男孩,对着账单傻了眼。
珍妮酒馆的老板将这个男孩打断了一只手,又让打手押着他回家去索要过夜资,不但将克里斯家和他叔叔家搞成了乡民间的笑话,为了支付被老板恶意开出高价的过夜资和克里斯堂兄治疗手臂的费用,两家人都伤筋动骨,不得不卖了几头牛。
所有人都知道珍妮酒馆的老板就是欺负他们乡下人没见识、没本事,可他们该付的钱还是得付,不然,克里斯的堂兄就会被送去因纳得立的监狱——镇里的治安官、民兵队都不会帮他们说话,更何况是因纳得立那些老爷们?
“真想让叔叔家也看到这一幕。”克里斯盯着那个狼狈不堪的、他记恨多年的老头子看了会儿,回头对多伊尔太太道,“太太,这些亡灵是要对这些人做什么?”
“我们能知道就好了。”多伊尔太太摇摇头,想到什么,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其实啊,也经常在想,如果威斯特姆能回到四十多年前,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好了。那个时候的威斯特姆虽然日子也不好过,总不会像现在这样……”
顿了下,这位老妇人面现痛苦,怜悯地看向坐在沙发和床头,不敢离开这个房间的六名男女:“可是现在……都已经是这样了,要是让威斯特姆再也没法儿做生意,那、那——唉!”
一位脸上有疾病疮疤的瘦削女士,把头低了下去。
另外五名同命相怜的可怜人,沉默不语。
能活着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并不表示这些人的人生还能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