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离开去边疆前她欲言又止,想说的却并不是威胁或是其他,她只想告诉她的姑娘她放手了。
“我不争了,我只想带你回家......”
哪怕你时日无多,哪怕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放弃燕京城的恩恩怨怨,忘记从前亏欠得失,把虎符呈给时絷之,解决完边疆最后的钳制,然后回到赵家村,你是疯是傻都好,我都愿意陪着你,然后跟你一同走下去。
可她的阿慕等了一辈子的承诺到底未曾听见。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风雪当中,有时候一步踏错,而后步步都是错。
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燕京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将军赵阿今抗旨不遵带兵围困燕京,人心惶惶以为天下易主,可最终是她一身风雪双手捧着虎符跪在朝阳殿下。
世人都以为帝王会杀了她,可时絷之没有,年轻的帝王下旨令她驻守边疆,远去千里,最好一生不再相见。
每一次相见都是一刀一刀的凌迟,叫她清醒的记起自己唯一宠爱的妹妹是如何凄惶的一个人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她的小妹曾在离开前向她求了最后一道旨意,放过阿今,不要杀她。
那是她的妹妹最后求她的一件事,她不能拒绝。
北疆苦寒,转眼之间一十二年,赵阿今再未回头。
她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长剑,剑之所至,莫敢不从。
她的忠心无需怀疑,哪怕手握重兵数十年都再未生出一丝反意,只是从不回京述职,帝王也从不召见。
世人都说景元帝时絷之养了一条好狗,忠心耿耿,剑指四方,是一条征战不顾性命的好狗。
边疆苦寒一十二年,第十三年的初春从赵家村传来消息,赵阿今的大伯病重,想再见她的侄女最后一面,赵阿今第一次回到燕京上书女帝,意欲请辞。
帝王的笔在奏折上停留许久,终于落下一字。
——允。
多年恩怨都在此刻彻底消弭,这十二年里她打仗从不顾及性命,边关的将士都说她一心求死,风雪如刀镌刻在她眼角眉梢,虽然依稀可见旧年模样,到底是苍老许多。
帝王高居庙堂之上,阶下的臣子跪伏在她脚下,哑声问她:“陛下,臣已活不长了,把她留下的信一并给了臣吧。”
额头磕在冰冷的汉白玉石上,时絷之默然许久,最后仿佛是要笑的,终于只是嘶声开口:“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早已死去,却还是心甘情愿做了十二年帝王手中的屠刀。
阶下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以首叩地,良久,听见高台上的女帝轻声道:“允。”
曾经和她针锋相对的将军跪在阶下深深俯首跪拜:“谢,陛下。”
等那个人离开以后女帝颓然陷入皇位当中,掌管天下权柄的地方原是这样寒冷,她沉沉闭目,声音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