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温朝会立刻跑路,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后者却并没有告退的意思,反而摆出了一副准备禀报正事的态度,对明昙微微一揖,恭谨道:“陛下恕罪。微臣还有一言,恳请您与林女官容禀。”
“……哦?”
明昙挑了挑眉,盯着温朝难得严肃的表情看了会儿,才终于挥挥手,屏退左右,缓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她问话时的语气十分平淡,上半身则往林漱容肩上一靠,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坦然且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你打算向都察院里的糟老头看齐,要给朕进那劳什子的谏……便还是趁早闭嘴,滚回户部去找钟大人核对新税制,少给朕来添堵。”
这话说得可是一点不客气,就连林漱容都觉得有些不妥——她心知事情已经暴露,而温朝也没有对此表现出剧烈的反对,于是倒没有介意明昙的亲密动作,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略带责怪道:“温大人方才刚为陛下立了大功,赏赐还来不及呢,您怎能这样同他说话?”
“朕哪样啦?朕又没有凶他!”明昙气势一垮,扭脸转向林漱容,看起来非常愤愤不平,“再说了,刚才能谈下百中取三的税制,你也有功劳,干嘛只赏他一个?”
“陛下信赖于臣,臣甚感激,但是——”
“没有但是!朕非要赏你!说罢,这次是想要藏书阁的哪套孤本?还是你上次在尚乐局看中的那把古琴?”
“……那把七弦琴断纹精巧,余音悠远,似有唐琴之态,固然是品相上佳……”
“好!没一点问题!”明昙“啪”的一拍桌案,“今晚就让人送去林府!”
温朝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这间宫室建造时,为何会将地缝修得如此之小?让他这么个多余的人往哪里呆?
他心中简直无了个大语,眼睁睁看着二人调风弄月浓情蜜意,被晾在一旁半晌,方才寻得机会轻咳两声,试探着开口道:“微臣无心进谏……陛下与林女官琴瑟和鸣,微臣只觉二位甚是般配,替陛下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平白搅扰这份深切情谊呢?”
他的语气十分真挚,倒让明昙和林漱容都有些讶然,不禁双双侧目,看向温朝,一时竟猜不出对方意欲为何。
居然连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古有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汉哀帝断袖不惊董贤……男子与男子之间的那些事情,倒是偶有美谈,可女子和女子相恋呢?
磨镜、从行、自梳、契相知。归本溯源,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词。
“你究竟想说什么?”
明昙松开搂在林漱容肩头的手臂,重新坐直,双手交叠于膝上,眸中像是藏有一汪冰寒彻骨的深潭,盯住温朝的眼神深不可测,语气也十足冷厉威严。
“温大人,考虑好了再答,可千万莫要在朕面前绕弯子啊。”
“……!”
只这一眼,温朝便觉得浑身的血液尽数冻结,双膝发软,不自觉向着二人的方向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