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关凌主持了父亲的葬礼,在家中摆了灵堂,接受来自各家的吊唁,跟着将父亲的尸体拉去火葬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埋在了屯子的祖坟山一块墓地中。
按照民间习俗,应该过了头七再下葬,但关凌不想再等。
她内心不得不承认,她一分钟都不想再和父亲相处,哪怕他已经是个死人,再也不能喝酒,再也无法开口骂她。
冯美芳的案子很快移交了检察院,预计在四月份开庭进行审理,许安阳和关凌有两个月的时间进行准备。
所以,在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后,关凌跟着许安阳一道坐飞机回了南京。
这一天,呼兰没有雪,路上的积雪也在慢慢融化,铅灰色的天空变得蓝了一些。
彭岑开着他的面包车送关凌和许安阳去机场,这回坐在副驾驶上的不是关凌,而是他媳妇。
一个胖胖的,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很旺夫的东北女人。
路上她对许安阳很热情,因为临走时,许安阳把从南京和溧城带来的土特产、年货都送给了彭岑家。
许安阳还给他们家孩子包了俩大红包当压岁钱,然后拜托彭岑照看一下关凌家的房子。
彭岑和他媳妇答应了下来,然后彭岑要送两人去机场,他媳妇非要跟着。
显然,她要跟在丈夫跟前,不想给彭岑和关凌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许安阳也在。
所以,许安阳和彭岑媳妇倒是聊的很开心,东北女人健谈,许安阳也健谈,而且许安阳擅长顺着人的话去捧别人,让聊天的人越聊越起劲,仿佛遇到了知己。
关凌和彭岑反而沉默了。
有媳妇在,彭岑想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安心开车。
而关凌人一直处在一种半失神的状态中,她脑海中反复出现着父亲的棺椁下葬时的场景。
棺椁里装着的是父亲的骨灰,一直到送去火葬场火化,关凌都没有再看一眼父亲的遗容。
那张脸,那张因为长期酗酒,瘫痪在床,脾气糟糕的脸庞,早已没有了生气。
这张没有生气的脸她已经看够了,又何必再看一次呢?
反倒是在葬下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反而浮现出父亲瘫痪前的样子。
他爱笑,从厂子里回到家喝点酒,会抱着自己用胡子扎她的脸。
他嗓门很大,脾气不太好,但谁家小子要欺负了女儿,他一定上门说理去。
有两次还跟人打了起来,那时他说谁欺负他女儿,他就弄死谁!
一切好像都好远好远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土盖过了棺椁,彻底埋葬了他,关凌才掉下了一滴眼泪。
眼泪落入了土中,在寒冷的天气中,化作了一粒冰,和雪粒子混在一起,盖在了坟头上。
没有雪的天气,从呼兰开到机场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
关凌这才回过神来,和许安阳一起下了车,两人和彭岑以及他媳妇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