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夜惊雨。
凌晨天将要亮时,陡然就有滚滚春雷横空而至,响彻汴京。
昌平皇帝缠绵在龙榻上,有些不想起来。
他的身体早就一年不如一年,早不过是在用药强行吊着性命罢了。好在后来有江慧嘉接手更改了他的常用单方,使他元气又恢复了几分。
但医者救病不救命,人的寿元有限,到了一定程度,再怎么拖延温补,底子还是虚的。
对如今的昌平皇帝而言,每日早起就总让他十分痛苦。但他坚持了多少年,做一个轻易不缺席早朝的勤奋皇帝,又岂能到如今就随意懈怠?
与历代的许多皇帝不同,昌平皇帝膝下仅有太子这一个儿子,这使他免于挑选继承人的烦恼,无形中也就少了许多猜忌与争斗。
然而这一桩好处到如今却又成了他最大的烦恼。
太子立不起来!
太子无心权势!
太子一心向佛!
可是如果不将皇位传给太子,他又能传给谁?总不能是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和侄子吧?
当然,前一段时间的清扫和宗室迁京之举,已经极大程度地震骇和削弱了蠢蠢欲动的诸公,皇帝漂亮地赢了一场大仗。
然而也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在这样被雷声惊得半醒不醒的时刻,皇帝心中却陡然生起了平常极少有的惆怅与慨叹。
大得可怕的寝殿中只亮了一盏灯火,孤灯一注,幽幽摇曳,倒显得外头的风雨雷声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咚咚咚!
忽然,殿外竟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这是多么稀奇的事!
皇帝不喜欢睡觉时有人在内殿守着,便只叫宫人们守在外殿。宫中规矩更是森严,宫人们行走,无不被要求轻手轻脚。此时却有人在外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不要命了?
没等皇帝惊坐起,徐德的声音先在门外响起:“陛下,崔大人求见。”
原来外头那带着重重脚步声疾步奔来的人,竟是尚书左仆射崔铮!
“皇上!老臣请求立即面圣!”
皇帝只觉得大脑里头一阵阵钻着疼,忙捂了脑袋,沉声道:“进来!”
崔铮没敢直接进,他虽然有着直入内宫面君的资格,却也没大胆到非要在皇帝躺床上的时候,往皇帝身前闯的程度。
徐德领着司寝与司衣的宫人们进来,亲自出手,快速伺候皇帝洗漱更衣。
崔铮在门外只等了小片刻,终于被宣召进内殿。
“皇上!”崔铮匆忙行礼。
殿内灯火被一排排点起,此时亮如白昼。
灯光下,只见一向风度清隽,气派沉稳的崔铮此时竟两鬓凌乱,甚至就连衣裳都穿得有些歪扭。
这哪里还像那个纵横两朝的权相?竟俨然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
皇帝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来扶崔铮道:“究竟何事?”
“淮南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