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火把稍稍凑近了一些,许衡俯身,眯着老眼仔细看了杨大渊被河水泡得苍白的面容、溃烂的伤口。
箭矢是从左侧贯穿了整个脖颈。
是弓箭,不是弩箭。
弓箭上手更难,但擅射者能射二百余步,弩箭虽行疾十倍于弓,但直射只能达五十步,再远便要失稳。
换言之,射死杨大渊的人大概在离河心五十步到百步远。
再看箭矢插过,有些自上而下的倾斜……
“看来,宋军攀上了河对岸的树,射杀了杨元帅。”许衡做了判断。
杨文安遂招过两名士卒做了演示。
宋军在南岸,杨大渊回来时面朝着下游撑篙,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投在他背面,一箭从右面射来……
末了,杨文安向杨文仲问道:“大哥,是这样吗?”
“不错。”杨文仲哽咽。
杨文安闻言皱了皱眉,踱了几步,站在了篝火最亮之处。
在这里,他扫视着那些随杨大渊一道去的士卒。
“都说说你们当时看的情景。”
“先治丧吧。”杨大楫道:“让二哥入土为安,再谈报仇之事。”
毕竟是长辈,杨大楫既开口了,杨文安遂不再继续质问……
军议大堂很快改成灵堂。
塞门寨里一片忙碌。
至深夜,许衡、杨大楫、杨文仲、杨文安四人方才坐在偏厅秘议。
人少,有些事才好开口,才能开诚布公。
在沉闷的气氛中,许衡先开了口,道:“杨元帅为招降李瑕,不惜己身,渡河受之,为国家之利而效死。老夫当禀明陛下,为杨元帅追封。”
杨家叔侄三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
杨大渊死在去见李瑕的时候,他们必然要担心忽必烈会怎么看待,有了许衡这句话,自是安心不少。
“当年,武仙设宴伏杀史天倪,为天下所不耻。”杨大楫道:“如今李瑕竟敢效武仙之行径,必将他碎尸万段。”
把杨大渊比作史天倪,杨大楫这是自比史天泽了。
而将李瑕比作武仙,引得北地世侯对其反感,显然也是对大蒙古国有利的。
两句话,整件事的基调已定了下来。
那之后所说的话,便不能改变方才定下的基调了,只是探讨。
杨文安此时才问道:“我还有一点疑惑……叔父中箭时,是面向东边还是西边?大哥可记得?”
杨文仲一愣,回想着,缓缓道:“当时天色已暗,隔得又远,看不清了。”
“军中士卒也无人看清?”
“方才问过了,有人说叔父面朝上游,但更多人都确定叔父是面朝下游……二弟是何意?”
杨文安并未马上回答,目光似乎向许衡看了一眼。
许衡叹息一声,转向杨文安,问道:“看来,泰叔是对老夫有所怀疑?”
“晚辈不敢。”
“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