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她在闺中读了十余年的书,是阿玛额娘的掌上明珠,是时清薏疼宠的小戏子,她以为自己早已见过人世苦难,直到她亲眼看见战争——
有些苦难是无法用言语去传递的,只有亲眼看见才能感受到震撼,当她看见炮弹落下,一个又一个孩子失去父母,一个又一个父母失去儿女,失去兄弟姐妹——
当战场的硝烟在整片大陆上弥漫,当所有人都在劫难逃,她恨时清薏不送她离开,却不跟她一起离开,从而导致她的腿瘸,嗓子朽坏?
她恨不起来,她失去了这些,是她精彩绝伦的人生,可还有无数人失去了性命,她们是可以逃,可若是每一个人都想着外逃,仗该谁去打?国土又该谁来守?
她是自私的人,可时清薏不是,所以她不能拦着。
时清薏感受到她的眼泪滴落在肩膀上,轻轻回抱她。
“时家之所以要我女扮男装,其实也是存了报国之心,想着就算我大哥二哥没了,也还有我,我不能辜负他们。”
她拍着佟霜聘的脊背:“这段日子是我偷来的。”
是偷来的片刻欢愉安宁,稍纵即逝。
大概是不想说这些伤心的事,时清薏出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其实,也不一定要去r国,或许,你愿意去我念书的地方看一看?等我们的故土再无敌寇,你还愿意回来吗?”
她又叹气,下颌在她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我想以身报国,这是理想,却又自私的希望你可以过的好一些,霜聘,我有最后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她话还没说完,佟霜聘已经猛地凑了过来,吻上她的嘴唇。
“好。”
她眼睫的泪颤抖欲坠,却没有耐心听时清薏说完最后一句话。
时清薏蓦地失笑,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子,把那一点泪光蹭掉。
最后一件礼物,不是我自己啊。
只是她没有机会说出口而已。
时清薏离开的时候是一个风很大的早晨,没有叫醒佟霜聘,只是如同往常一样亲了亲她的眉眼,而后拎着一个箱子离开。
是卫兵亲自来接,直到车轮滚滚离开后佟霜聘才睁开眼,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又满溢出来,顺着眼角的纹路蜿蜒而下。
她知道她走了,却不敢起来送她。
生怕自己会因为舍不得,强行把她留下。
因为战火即将烧到这里来的缘故佟家已经裁减的不剩下什么人,多半都走了,剩下的一个丫头叫珠玉,在院子里看着佟老板披着时少爷的衣裳坐在屋檐下。
丫头踌躇着靠近:“时少爷刚走不久的,您......”
您可以过去把她追回来啊。
秋末冬初的风总是很大,吹的衣裳飞起一半,人影看着就格外形销骨立,好像只剩下一把窈窕的纤细骨骼。
佟霜聘闭上眼,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