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太庙广场里的数千人立于陛前。他对面的陛阶之下,是等待着他加冠的太子和陪同的礼赞官们。
慕扶兰一直坐在他身后。日头之下,她看见一小片暗红色的湿痕,渐渐出现在了他背部的衣上。
那印痕起先如同一滴渍染上去的水,渐渐扩如铜钱,越来越大,渗在龙袍纹理细密的织物经纬之上,犹如一片透衣而出的血色的汗。
没有人留意,他自己仿佛也丝毫未曾觉察。他依然那样立着,肩背挺直,纹丝不动。
宫人终于停在了指定的位置,举起托盘。
他迈着稳稳的步伐,下了陛阶,双手取了太子冠,走到那个跪在正中间的小少年之前,将那顶金冠,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加冠后,那小少年再接过赐下的符印和制册,高举过顶,随即三拜谢礼。
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头顶。重重衣裳叠压,慕扶兰感到汗不停地从自己的肌肤里外冒,很快便湿透了内衣。衣裳紧紧贴在她的背上,令她感到煎熬至极。
她的视线,无法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挪开。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她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的缓慢。仿佛很久,终于,她听到耳畔传来礼官“礼毕——”的呼声,再次响起乐舞,太子被引了下去。
礼官引导,广场之上,今日列位的将近千名官员和那千名耄耋,齐齐下跪,叩首到地,排山倒海般的整齐恭送声中,慕扶兰看着他转过身,朝着自己走了回来。
十步、八步、五步……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再也无法等他自己走完这段路了。
她不顾远处几名礼赞官的侧目,起了身,朝他快步迎了上去,在侧旁疾步追上的曹金和数名宫人的遮挡之下,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一侧的臂膀。
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他的掌心,触手冷凉,湿漉漉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轻轻地脱开她握着他臂膀的那只手,自己继续迈步,朝前而去。
慕扶兰随他默默行至舆前,如来时那样,登舆,出太庙,继而上了候在外的那辆宫车。
车门关闭,周围再无旁人的视线了。
这一次,他未再拒绝她的扶持。
他被她扶着,慢慢地坐了下去,释然般地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脸,见她看着自己,朝她微微笑了笑,低低地道了句“我无妨”,随即闭上眼睛,头靠向另一侧,枕在车壁之上,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宫车疾驰,朝前而去。车轮忽碾过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车身簸了一下。
他的身体跟着晃了一晃。
慕扶兰下意识地再次伸手去扶他。
就在她的手刚碰到他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这男人的身体软了下去,仿佛从战士坚硬的铠甲壳里脱出一个初生婴儿,无声无息地从位子上滑落,委顿在地,额头,压在了她脚上那双刺绣金凤的宫鞋鞋面之上。
慕扶兰低下头。
压在她脚上的这人,双目紧闭,